所以,現在是在哪里?
禹溫畫坐在林中緩神,直到現在自己的腦袋都昏沉沉的,渾身酸痛,她僵直的坐在原地,隨及看著自己傷痕累累的素手,只覺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議。
外出散心,棧道失修,自己失足。當時只是又后悔又自覺倒霉,以為只要自己醒來,便是醫院白的慘淡的天花板。
但是。
為什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醒來見到是雕梁畫棟的雅致寢室,聞到的是典雅沁人的熏香,聽到的是春暖花開的鳥鳴鶯啼。
要不是渾身的酸痛和傷痕累累的身體,她幾乎認為自己是個古代豪門的大小姐。
奈何這朦朧的真實感還沒有褪去,輕輕一聲響,便將她直接又拉回現實,那古樸精致的扇門推開。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那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身子筆直但有些消瘦,臉色也有些蒼白,雖帶病態,卻難擋貴氣。
美中不足的是,男子眼下那道延伸至下巴的疤痕破壞了整體的美感,暗紫色的錦緞長袍下男子的氣質凌厲又冷漠,像是一柄尚在劍鞘中的寶劍。
“什么人!”男子一聲厲喝,讓她幾乎忘記了渾身上下的疼痛,尤其是男子那雙純黑色的眼瞳寒冷中隱隱溢出殺氣。
在這陌生的環境中,她緊繃神經,驚嚇幾乎到達了頂點,隨著男子又踏前一步,她幾乎窒息。
驚恐中,她看到男子蒼白的臉上那道傷疤竟然冒出夾雜著暗紅色的黑氣。
她尖叫一聲。
眼前一黑,只隱隱綽綽在那一瞬間,見到了撞到墻上嘴角溢血的男子。
所以,到底怎么了?
無從知曉。
再醒來就是這林子了。
她費力從泥濘的土壤中掙扎起身,自己倒霉,偏天也不作美,剛還陽光明媚,此時儼然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讓她又疼又冷,要是繼續這樣坐在那,春寒料峭,保不齊自己可能會凍死。
求生欲的支撐,禹溫畫踉踉蹌蹌的順著這條林間小道步履闌珊的前進,她不知道通往哪,但是她不能只那么坐著。
太冷了,她跌跌撞撞的轉進了林中,只求暫時的避雨,可就那一轉,一個佝僂嶙峋的身影出現,就是這么一個人影,成了壓垮禹溫畫精神的最后一稻草。
春雨連綿不絕,有人歡喜有人憂。
禹溫畫在溫暖的炕上沉沉的進入了夢鄉。
成王府可就上下震動了,盡管已經下了命令,但府中下人依舊忍不住竊竊私語議論不止。
堂堂三王爺的寢室竟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多疑謹慎的三王爺生怕這寢室被人動了手腳,幾乎命人把自己寢室東西全部換了個遍,猶覺不夠,現在已然是住進了偏院。
“范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兄弟幾個說說?!币幻L相俊秀的小廝湊到范和昌笑嘻嘻的問。
范和昌是三王爺身邊的親信,自三王爺十歲起便是一直在旁侍奉,處事圓滑老練,深得三王爺看重?,F在已然是他們這些下人的領頭人物,地位超然。所以這件事情,這人知道的是最詳細的。
范和昌板起臉,故作嚴肅,教訓一群圍過來的下人。
“笑什么,咱們家王爺的事兒也是我們奴才能隨便嚼舌根的。?”嘴上雖嚴厲,但是范和昌的眼神還是流露出享受,他太喜歡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了。
那小廝也是個會察言觀色的主,馬上舔著臉湊上前。
“誰還不知道咱們范爺什么地位,那可是三王爺身邊的第一紅人,院中總管那也得看范爺臉色下菜?!闭f罷,還微微環視了一下四周,周邊的奴才也是紛紛附和點頭,人群頓時飄出不少奉承之聲。
這一頓溜須拍馬吹得范和昌一時之間有些飄飄然,誰都知道范和昌和院中總管劉毅暗中叫勁,所以這小廝一段話當真是拍在了點子上。
范和昌頗有些得意,環視一下,眉毛一挑。
“我可警告你們這群小兔崽子,可不許到處亂說?!彪S及微微踏前兩步,裝模作樣的賣弄。
“我可跟你們說,要不是我是三爺身邊人,還真不知道這事?!彪S及又壓了壓聲音“咱們府進畫人了,還是個女的?!?/p>
人群之中頓時一陣驚訝之聲,湊得最近的小廝瞪大了眼睛,有些哆嗦。
“女,女畫人?”在這個四方大陸上,分為普通人和畫人,畫人有著各種奇奇怪怪的能力,地位超然。但是這個厲害的群體幾百年之間并沒有任何壯大的跡象,反而隱隱有萎縮之勢。歸根到底,便是女性畫人太少了。男畫人的后人幾乎不再有畫人,但是女性畫人的后人卻必是畫人。
畫人少見,更不要說一個女畫人了!
人群似乎被那小廝的話點醒,瞬間炸開了鍋。
范和昌看著這一群奴才,又是享受又是鄙夷。小廝滿臉驚嘆。
“真是奇了?!?/p>
范和昌故作高深“這還不算是什么?!?/p>
小廝眼中一亮“我說的好范爺,你就別吊兄弟們的胃口了?!?/p>
看著大家停止了議論,都眼巴巴的看著自己,范和昌這才慢悠悠的開口。
“這人出現在咱們三爺的寢室中,被妄相公瞧了個正著,妄相公那是何等人,剛想降住。誰知道那人直接將妄相公給震飛,實力相當厲害?!?/p>
聽到這兒,立馬有人證實。
“對,當時御醫都被叫進來了呢?!?/p>
“是呀是呀,我和小翠去收拾爺的寢室時墻上還有血,當時可把我倆嚇夠嗆?!闭f著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炸開了鍋。
這個神秘的女畫人究竟是個怎么樣的厲害存在。只覺得這事情越發的有趣起來,那小廝轉了轉眼珠,還欲再問,卻不曾想轉角款款走來一女子。
女人年歲不大,模樣更是俊俏。一見這人,大家都禁了聲,范和昌幾步上前,朗聲問道:
“怎么了,清溪姑娘?!?/p>
女子嬌嬌弱弱,怯生生的瞧了一眼周圍的人,目光流轉,帶著嬌媚,卻不說話。
“兔崽子們干什么呢,就知道偷閑,還不去干活兒?!?/p>
大家瞬間做鳥獸散狀,那小廝偷看瞧了一眼那個水靈靈的女子,也是轉身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范和昌看了一眼清溪,清溪看著人都散了,這才輕啟朱唇,略帶嫵媚。
“爺生著氣呢,嚇死奴家了,范爺還得您親自出馬?!?/p>
范和昌皺著眉,暗想這事情遠比自己想的嚴重。
“是因為那事?”
清溪擔憂的點點頭“三爺發了好大的火,摔了好幾個杯子呢?!?/p>
范和昌點點頭,“行”剛欲抬腿,卻瞧見清溪精致的裙擺,不由調笑“姑娘穿的這么漂亮,定是出去給三爺長臉?!?/p>
清溪微微一笑,輕福一禮。
“范爺就是厲害,我這是奉命去替爺給真卿大人傳話?!?/p>
范和昌心頭一顫。
真卿,是負責天井幻國負責大小案件的官員,位設五人,現居真證廟,五人共同商議處理案件還有修改相關法條上的漏洞。
這事已經到了驚動這些大老爺的地步了嗎?
“那就快去吧?!狈逗筒闹兴尖?,表面上卻是沒有什么大反應,揮了揮手示意清溪快去。
自己則是快步走向了三王爺的偏殿,心中不停的盤算??粗T口瑟瑟發抖的端茶侍女,范和昌心中罵了一句,朝那人微微一伸手,那侍女便如釋重負,感激的將盤子遞到了范和昌的手中,深施一禮。
范和昌緩慢推開了木門,偏殿之中坐著倆個人,正座上的是自己家的爺,旁邊坐著的那位卻不認得,唯一有些特別的就是男子的左手斷了一個小指頭。那人看到范和昌進來止住了話頭,三王爺面色陰沉,握著茶杯的手指關節泛白,幾欲將那手中之物捏得粉碎。
“去看天清了嗎?”男子陰沉的聲音帶著絲絲寒氣。
范和昌伸手將茶滿上,畢恭畢敬的回答。
“妄相公那邊御醫都診斷過了,受了些內傷,吃了藥就歇下了?!?/p>
“你怎么看這件事?”
范和昌能混到今天這個位置,也是有一定智商的,思量著剛剛清溪的話,順著那意思說道。
“先找到那位畫人吧,若是這人有震傷妄相公的實力。要是有意安排……”話并沒有說完,但是已經很清楚了。
有這等實力殺你輕輕松松。
三王爺沒有生氣,微微頷首,看向座位上的那位,那人撫摸著斷指處的光滑皮膚,含笑起身。
“三爺放心,小人定盡心竭力?!?/p>
等范和昌伺候完三爺就寢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但他眼神很好,一眼就看見一個人影在轉角處探頭探腦的,范和昌瞥了一眼門邊的下人。
“好生留心著點,爺今心情不好,小心腦袋?!?/p>
四個下人點頭哈腰,連連稱是,范和昌這才慢悠悠走向了那個轉角。
轉角之處的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打聽事兒的小廝——孫思常。
“你小子挺閑呀?!狈逗筒竽4髽拥淖邅?。
孫思常點頭哈腰,笑嘻嘻的說道:
“唉,今個婆娘說胖小子生病,讓我去抓藥,這才推了事?!?/p>
范和昌突然有些落寞,他奔三十,這小廝也不過二十出頭,人家大胖小子都抱上了,自己還是個老光棍。
孫思常故意裝作沒看見他落寞的神情,四下瞧瞧,悄聲湊過去“我抓藥檔口就瞅見真證廟的護衛隊?!?/p>
聽到這兒,范和昌心中一凜。
“你小子可看見什么?”
這小廝甚是機靈,眨眨眼睛,聲音壓低。
“皇室通緝榜?!?/p>
這五個字猶如晴天霹靂,榜上的人,也不必說了,想來就是那位女畫人了。
只是,要知道這種皇家通緝榜不是說下就下的,那可是要五位真卿其中三位同意才可以。三爺已經控制了真證廟,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隨及他也釋然,三爺多疑,想來連自己都不信任,這也不奇怪。
他看了看灰蒙蒙的夜色,心中奇怪的念頭突然升起,那個女畫人,說不定能讓整個京城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