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半個月前發生的渝臨縣農信社運鈔車失蹤案的調查已經有了重大突破。今日凌晨四時許,縣刑偵大隊在泊水鄉一處偏僻的農郊外發現了失蹤的運鈔車輛,而負責押運的兩名安保人員尸體也在旁邊的一處池塘中被發現,疑為遭受槍擊致死。目前失蹤的五千萬現金依舊下落不明,警方表示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當中。這里是渝臨縣法制日報記者許晴為你傳回的最新報道,之后我們會就案件的后續進展進行跟蹤報導?!?/p>
許晴放下了手中的話筒,朝著一旁的攝影師點了點頭。
她在渝州文化傳媒公司已經工作了四年,從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到現在已經能夠獨擋一面成為法制日報的主編兼記者,這其中的辛勞怕是很少有人能理解。
不過馮冰倒是特別理解許晴為什么能獲得這樣的成就。
現在已經是二月初八晚上七點了。
只要再過上五個小時,對于中國人而言最為重要的節日就會來臨。
作為一個在大城市長大的女孩,在這個時候不去和家人團圓,卻跑來這樣的窮山僻壤進行采訪,實在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更何況作為法制日報的主編,許晴完全可以輕松地待在辦公室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到處跑。
“晴姐,時間不早了,要不今天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錄制結束之后,馮冰將攝影機放了下來,轉頭向著許晴說道。
“不用了,送我到汽車中轉站就行了?!?/p>
許晴搖了搖頭,隨口說道。
“那怎么行?你家里人現在應該還等著你一起過年吧?”
馮冰又問了一句。
“哪有,我弟要高考了,我媽怕影響我弟讀書,所以就沒帶他過來。我原本是打算回去過年的,但不是因為工作嘛,所以就準備元宵之后再回去了。你不用管我的,早點去團圓吧?!?/p>
許晴說話的時候很溫和,一點都不像是個雷厲風行的女強人。
但馮冰依舊還有些不太放心,所以又多問了一句——
“真不用嗎?”
“真不用?!?/p>
許晴笑著擺了擺手。
馮冰感激地看了許晴一眼,也沒有再多說什么,麻利地收拾起一旁的設備來。
從泊水鄉返回渝臨縣的車程有些漫長。
雖然在這個時代里,公路和鐵路已經隨處可見,但還是有很多地方只能依靠著崎嶇不平的山路相互往來。
明明只有幾十公里的路程,卻往往需要花上數個小時才能到達。
好在整整一日的工作已經讓許晴有些疲憊了,所以在半夢半醒之間倒也沒感覺花費了太多的時間。
許晴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兩點了。
這個時間就連爆竹的喧囂聲都已經停歇了下來。
許晴走上樓梯的時候,整個樓道已經靜謐得聽不到半點聲音。
唯一剩下的只有鑰匙和鎖孔摩擦之后發出的“咔咔”聲。
而這時,許晴的內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陣奇怪的不安。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玄關外那幾株盆栽植物好像是被人移動過了位置,又或者是因為在晉升主編之后一直都忙碌著報導各種古怪的案件。
奇怪的感覺在許晴心中一閃而過。
但連日的疲憊卻已經無法讓她將這些事情繼續思索下去。
許晴習慣地推開門,隨后開始摸索起墻上的電燈開關。
可就在這時,一種更為強烈的恐懼渲染了她的內心。
“是誰?”
一道黑影忽然間在許晴眼前一閃而過。
她無法確定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但心臟卻在此刻猛烈地抽搐了一下。
許晴本能地想要逃跑,可轉身的一瞬間卻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撞在了另一堵墻壁上。
隨后一只冰冷的手掌從黑暗中伸了出來,用力捂在了她的嘴上。
“別動?!?/p>
一個嘶啞的聲音傳入了許晴耳中。
她全身一怔,感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當即拼命地掙扎起來。
只是那個襲擊她的人早已牢牢鎖住了許晴的關節,讓她完全失去了反抗的余地。
片刻之后,許晴只能被迫放棄了掙扎,但口中卻依舊還在盡力地想要發出聲響。
直到那個聲音再度響起,說出了讓人不寒而栗的話語。
“我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但如果你完全不肯配合的話,那就別怪我了?!?/p>
“唔......唔......”
許晴從喉嚨里發出了嗚咽的聲響,隨后開始拼命點頭。
因為到現在為止,她既不知道來人的身份,也不知道對方的目的。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繼續掙扎下去只會進一步刺激到對方。
所以許晴只能被迫停下了抵抗,選擇配合。
來人沒有再多說什么,他用力將大門踢上,強迫著許晴向前走去。
隨后又一把將她按在了椅子上,拿起事先準備好的麻繩將她手腳捆綁起來,再將一大團棉布塞進了她的口中。
在做完這一切之后,那個人的動作才停了下來。
他站在黑暗中,像是在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許晴快要哭了,她想到了無數種可能的發生。
在沒有任何反抗手段的情況下,無論多么堅強的人都會開始產生慌亂。
但許晴沒想到的是,她從那個人的口中聽見了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隨后,客廳的燈被打開了。
一陣刺眼的光亮掃除了眼前的黑暗。
在刺眼的感覺逐漸舒緩之后,許晴終于看清了那個男人的模樣。
那一瞬間,她幾乎無法抑制內心中巨大的驚愕,在陡然圓瞪的雙目之下,不斷地在喉嚨中發出著聲響。
而那個男人在離開了黑暗之后反倒是變得有些無所適從起來。
他甚至不敢與許晴對視,而是將目光轉到了一邊,隨后有些生硬地說道——
“我們之前見過面的,我的確沒有惡意。我會拿開棉布,但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大喊?”
許晴開始拼命地點頭,因為在看見這個男人之后她更疑惑此刻所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么。
所有一切都好像深陷在了迷霧中,甚至于就好像是世界被顛倒了一般。
那個男人還是將目光轉向了許晴。
他稍稍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拿走了塞在許晴口中的棉布。
而就是此刻,許晴內心中的驚詫也終于攀升到了頂點,無法控制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顧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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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2014年8月16日,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能想到在之后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里,渝臨縣將會發生那么多令人難以置信的惡性事件。
而這一天,也是許晴上任州文化傳媒旗下渝臨縣法制日報主編的第一天。
她正在采訪的是一位在渝臨縣算得上家喻戶曉的人物,那個人的名字就叫作顧正。
“你好,我是渝州法制日報的主編許晴,今天特地邀請你來這里,是想采訪一下你對于剛剛破獲的那起跨地區流竄搶劫案有什么想法?”
“這是我作為警察的責任,不過這是我第一次接受采訪,我能知道這次的采訪會刊登在什么地方嗎?”
顧正笑得有些靦腆,他和一般刑警給人的感覺不太一樣。
像是多了些幽默,也多了一些親和。
“我們會把這次采訪的內容刊登在渝州法制日報的第一版面,所以你能說說當時你是怎么想到他們下一個犯罪目標的?”
“只要比他們快一步就可以了?!?/p>
顧正理所當然地說道。
“模仿他們的思維方式,先一步想到他們會想到的事情,從本質上去了解那些人犯罪的原因,這樣的話就可以更快地抓到他們?!?/p>
“我好像有些不太明白?!?/p>
許晴有些疑惑地看著顧正。
“一般來說抓捕罪犯的時候不是會通過現場留下的證據去推斷出犯案的過程,并且循著這些蛛絲馬跡去找到罪犯的嗎?可是顧警官說得好像和我們了解的不太一樣?”
“其實也都差不多,只是有些事情大家可能還不是特別了解。對于我們來說,在破案和抓獲犯罪嫌疑人之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盡全力地阻止他們下一次犯罪,保護人民群眾的財產和生命安全。我們可以認為這件事是和破案并列的,但如果一定要分出先后的話,那就必須放在破案之前。所以很多時候,需要做一些變通?!?/p>
第一次接受采訪,顧正全然沒有絲毫緊張,他說起了一些許晴完全不知道的事情,這讓許晴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顧警官能詳細形容一下到底是什么樣子的變通嗎?”
“就是要嘗試去了解他們,不僅僅是身份資料,更多的是了解他們生長和生活的環境,了解他們內心的想法。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作案的方式和手段都可以推導出嫌疑人的性格特征,而從這些方面我們需要盡可能去總結出的他們的思考模式,并根據他們思考的模式去推導出下一次可能作案的地點和手法?!?/p>
“那這樣的話,顧警官的壓力會不會特別大?我聽說這次的案件就是因為顧警官判斷嫌疑人犯案之后會選擇在山林里躲藏幾天,于是你就帶著二中隊輾轉了多個山村,整整三個晝夜不眠不休,最后才抓到了躲藏在山林里精疲力盡的嫌犯,這件事是真的嗎?”
“那應該是謠傳才對,抓捕罪犯的話還是需要保持體力的,三天三夜不睡鐵人都吃不消,所以那個時候我和隊里的兄弟都是輪流休息的?!?/p>
顧正笑著回答道。
“那我還聽說顧隊長在抓捕嫌犯的時候還受傷了,請問是因為和嫌犯搏斗才受傷的嗎?”
“這是誰說的?”
顧正聞言后,神情中露出了一些小小的驚愕。
他連忙搖了搖頭,說道——
“我受傷是因為追捕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樹了。而且抓捕嫌犯的時候也并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在場,是靠整個二中隊齊心協力才抓到的犯人,所以要說功勞的話也應該是屬于整個中隊的?!?/p>
顧正的回答讓許晴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好感。
記者這份工作總是會遇到許多形形***的人,大部分人都希望自己能夠在鏡頭前的形象更光輝一些,更容易讓人夸贊一些。
許晴很少會遇到這樣沒有絲毫修飾就實話實說的人。
她不自禁地笑了笑,又說道——
“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我們法制日報最近開設了一個新的專欄,叫作民眾普法專欄,顧隊長愿不愿意在閑暇時間參與到我們的這個欄目中,為渝臨縣的普法建設作出一份貢獻?”
“可以,如果上級允許的話,我也很希望能夠為渝臨縣的群眾普及一些法律知識,而且這應該是每一個警察職責范圍內的事情?!?/p>
“好,那我真的很期待之后和顧隊長的合作?!?/p>
這是一次非常簡短的采訪,許晴一直希望自己在就任主編之后對法制日報進行一些改版,所以特地在采訪的時候詢問了顧正的想法。
但她卻沒有想到,他們的第二次相遇會以這樣奇特的方式進行。